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宮中繡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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宮中繡坊

舞女們謝幕而去,轟鳴的掌聲和叫好聲不絕於耳。

琴曲未盡,簫聲起。輕輕緩緩,在低音中輾轉,忽似一池清水漾起,漣漪翻滾。簫聲逆勢而上,正如瀑流之水一瀉而下奔騰入海之時,客座中間,一丈寬的過道,頂部幾十個花籃,籃口轉而朝下,頃刻瀉下數萬片紅牡花瓣。過道之上,頃刻間宛若紅雲飄灑入塵,一刻鐘的飄飄灑灑、灑灑飄飄之後,丈寬過道,鋪滿鮮紅花瓣。

彩緞臺上,紅紗幕布隨風輕移兩側,一風度翩翩的白衣男子正凝神吹簫。

“快看,那是國公府的明朗公子。”

“明公子簡直一表人才,怪不得當年月瑤公主都傾心於他。”

“噓,這話可不能再說了,蘇夫人在一旁還坐著呢!”

明朗含笑起身,向臺下一處揖禮,眾人循著聲音向後望去,見那丈寬過道的盡頭,宮中仙娥開路,正中間一雍容貴婦,通身黃錦上,繡著百鳥朝鳳圖。眾人紛紛俯身到地:“皇後娘娘!”

皇後娘娘踩著萬花芬芳地,纖纖玉指搭在仙娥的手腕處,在臺上悠揚的簫聲中,面帶端莊的微笑,緩緩穩步向前。

鳳扶椅已被人放在彩緞臺上,明朗扶皇後落座。

皇後向眾人道:“本宮六年前生辰之日,得齊國公夫人一件‘鳳凰棲桐圖’刺繡,甚是喜愛。聽說出自民間棱繡才之手,本宮一直好奇,棱繡才是何人,做工之精妙若巧奪天工。直到前兩日,齊國公夫人再次進獻一件‘百鳥朝鳳圖’,繡工之卓越、設計之驚奇更是絕無僅有。細問之下,才知出自錦繡工坊,親自制衣的棱繡才正是錦繡工坊的繡工。當年錦繡工坊濟州剿匪功勳卓著,還了濟州百姓多年太平盛世。如今,錦繡工坊入駐京都,經聖上明裁,以此作為宮中專供之繡坊,承制皇家衣衫,顯錦繡盛世風華。”

浣溪、棱兒、純畫等人上臺叩拜皇後,接受皇家令牌。

皇後笑著說:“平身。幾位小姐氣度不凡,當年還在學塾時,便是濟州剿匪的功臣。皇上說了,當年不賞並不意味著以後不賞,有功之人必有福報。”

浣溪道:“多謝娘娘。”

皇後微笑:“本宮有點累了,先回去了,你們的儀典繼續吧。”

臺上眾人簇擁著皇後緩緩走下彩緞臺,臺下眾人目送皇後離場。

臺下眾人皆是唏噓:羽織樓出了個貴妃引蝶的典故,但比起錦繡工坊的宮中繡坊,難免顯得寒磣了。畢竟,錦繡工坊有天子和當今皇後撐腰呢。

浣溪笑著上臺:“錦繡工坊崇尚文化國粹,大家四顧看一下,那些仙仕圖出自純畫小姐之筆。”

眾人輕聲議論:“純畫!?此前倒是聽過,聽說師從於易之女塾的天下第一名畫家宋謹。”

“怪不得,這些仕女圖畫得如此精妙,一看便是名家之手,那仕女圖的衣衫款式新奇,看起來真是美妙。”

“看那臺上的純畫小姐,長得真是天姿玉色,一看就是官宦家的貴女。”

“要我說啊,不及這掌櫃的浣溪小姐,浣溪小姐也是出自於易之女塾呢。”

“當初我家女兒去易之女塾就好了。”

“你以為誰都能去易之女塾嗎?宰相大人家的小姐聽說就被退回來了。”

眾人議論之後,旁邊一微胖的姑娘,已經氣鼓鼓地起身,轉身向外走去。

“壞了,你得罪人了,那是宰相家的小姐珍兒......”

那人抹汗:“宰相家小姐不怎麽出門,我也只是聽說這事,並不曉得。不過也難怪,氣度風華和臺上幾位姑娘沒得比。”

......

浣溪繼續道:“此前得了禮帖的各位貴人,可得棱繡才繡品一份。”

臺上又一陣高呼:“這次沒白來!”

浣溪繼續道:“我的爹爹是位手工藝人,善造泥人,大家請看!”臺上推來了一輛推車,玉制臺面上,是蒙紗的數十個各色泥人,每個泥人大約半尺高。一陣風拂過,輕紗紛紛被吹落在地,露出一個個精妙絕倫的小人,神態萬千,那張著嘴的像是能說出話來,那緊著帽檐的像是帽子要被風吹下來是的。

“每一位錦繡工坊的老顧客,在第二次消費時,均可得一專屬泥人。”

眾人又歡呼起來:“可是照著自己的樣貌雕塑?”

有人回答:“那是自然。若是造一個公子雕塑,長得不像你相公,你回家如何交待,哈哈哈。”

臺下,浣娘子緊緊拉了浣青的臂:“就看一眼人,你能雕刻出來嗎?”

浣青篤定答:“能的!”

儀典結束,眾人湧向各綢緞布匹前,選制布料或成衣。錦繡工坊聘請的店人們熱情招呼著,在交銀的櫃臺處,浣青拿筆記著每一個購置物品的人的樣貌。

“謝謝你哦!”

眾人離去,明朗正在客位摩挲著那支玉蕭。一擡頭,見是浣溪走了過來。

明朗眸間一亮:“溪兒,其實你大可以直接找我,雖然浣沙兄弟找我也是一樣的......”

見明朗訕訕,浣溪道出一聲:“明朗哥哥,對不起。”

“哈哈,沒什麽對不起的,我還以為你故意不見我呢,嘻嘻......現在好了。不過溪兒,你這一個多月沒見我,我也不敢去找你,是......”

還不等明朗說完,浣溪紅著一張臉,把頭埋在了兩手間:“是我多想了吧,你不要再問了好不好?”

明朗又綻開滿臉燦爛的笑,用手輕輕觸她的手背:“好了,不問了,不問了。”

透過指縫間,浣溪看著那張燦爛的、風流倜儻的臉,見明朗已經發現她在偷看,迅速地閉了眼。明朗的掌撫在她的手背上,她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有電流經過,想甩開那雙手,又偷戀那雙手的溫度。

抑不住呀抑不住,發燙的臉用手掌都遮不住了,真想找個地方鉆進去。

她心下想著:要不明朗你快走吧,要不找個沒人的地方,這麽多人看著,唉,我這張臉現在不知道啥樣子!天靈靈地靈靈,哪位大神來幫幫忙啊,尷尬死了。

“溪兒妹妹,你怎麽一直捂著臉,是不舒服嗎?”明朗笑問道。

浣溪答得語無倫次:“不、不......是......是,我是有點不舒服,不過也不是特別不舒服......”

明朗輕輕要撥開她的手指:“來,讓我看看。”

浣溪得手捂得更緊了,壞了,他那張臉要貼過來了,不要呀!

“你,你理我遠點。”浣溪連連後退。

明朗卻走得更近了:“溪兒妹妹,不要怕,有病要看醫生,不要拖延啊。”

因為捂著臉,又是後退,看不到路。果然,她就慘兮兮地被一個凳腳給絆住了。“啊”的一聲要仰面倒下時,一雙大手猛地從她背後把她緊緊地抄起來,身著青紗的她便猛得倚在了一團白衣裏:“要死,這是肌肉嗎,好硌得慌啊!”

明朗的呼吸就在她的額上,吐出幽幽蘭香:“溪兒妹妹,小心著點。”

突然,一陣喧嘩聲響起,浣溪像是抓住了救命的東西:“快去看看,出什麽事了。”

明朗說了一聲“好”,待她慢慢站穩後,便奔向門口去。浣溪舒了一口氣,才把雙手從臉上取下來,慢慢鎮定了會,再急急往門口奔去。

原來,客人們正在投票,是羽織樓好還是錦繡工坊好。

一個沒口的方方的盒子放在門頭的桌子上,箱子頂部的一面劃了一道口子,箱子旁邊放了小小的紙片和毛筆,從錦繡工坊出去的人,都會拿起筆在紙片上寫上一個字,或是“羽”,或是“錦”,然後折起來投在箱子裏。寫“羽”意味投票羽織樓,寫“錦”意味著投票錦繡工坊。

只見人們排著隊,一個個神經兮兮悄悄寫了字,然後投在箱子裏。臉上的表情都捉摸不透。

一旁,有人在叫喚:“我覺得還是羽織樓,羽織樓可是京都的正宗鋪子,本地的地頭龍啊。”

“要我說也是,那錦繡工坊也就得了剿匪的功,絲綢的料制不知道怎麽樣呢!”

“是啊,今天搞的這些全是花頭,也沒見什麽正經東西啊。”

有個婦人不耐煩了,道:“你們可別混淆視聽啊,錦繡工坊的衣服我是常穿的,我敢保證,絕對比素錦穿著舒服。”

那幾個人也懟了回去:“你是錦繡工坊的說客吧。今天雖然是錦繡工坊的地盤,但是我們選票出自民間,要的是公道,你不許為他家說話啊!大家夥說,對不對呀?”

眾人中,有點頭的有搖頭的。

這時穿著素錦的浣沙站了出來:“各位,我說句公道話啊。你們看我穿著素錦,也來參加錦繡工坊的儀典,我誰都不站啊。咱們投票歸投票,選自己心中喜歡的投就是了,誰都不許多言語了呀!”

人群這才不吵吵了。那些投完票的人也不離開,就站在門外等著投票的結果。因為人太多了,人群竟然都排到了羽織樓的門口,把長平街都給截成了兩半,左右兩邊的人急慌慌地都走不過去。

負責管理街肆的人臉上都沁出了汗,這些人都是京都有頭有臉的人,誰都得罪不起!最後還是明朗出面,讓人們在中間閃出了過道。

“各位官爺、各位夫人、各位小姐們,經過我們幾位精心地計算,現在投票結果已經出來了!”

人們紛紛凝神細聽,連路人也停了下來。

唱票的人故作遲疑:“投票結果就是......”

“就是什麽,快說啊!”人們都開始躁動,如果眼前有白菜幫子、雞蛋什麽的,說不定就都扔了過去。

“投票結果就是五十比一,錦繡工坊勝。”

人群中一片歡呼:“錦繡工坊勝!錦繡工坊勝!錦繡工坊勝!”

羽織樓裏的人臉都氣綠了,但這些人都是他們招惹不起的,於是全都退到了店裏面。大門也閉了。

看熱鬧不閑事兒大,有人就開始哼唧:“瞧,嚇得羽織樓都不敢開門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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